□史智民 尚柏仁 陈天栋 潘东生
近年，随尚柏仁先生结识湖滨区爱好地域文化研究的老干部潘东生先生，并在他的倡议下，多次到他的老家雁翎关村及其附近走访或勘查文物遗迹； 砖头瓦块见的不少，多是明清之物；偶尔也见到过他拣来的汉砖、唐砖等。这些都不足为奇，因为明清雁翎关遗址的遗迹遗物时有发现，在其东、西两侧还有武则天避暑行宫遗址、西汉上官桀的安阳城遗址和唐玄宗李隆基驻跸的绣岭宫遗址等。耐人寻味的是有关雁翎关的图画及雁翎关名的由来，周召分陕的故事及周召分陕的边界，分陕石的时代及分陕石的矗立地点，“陕”字的古文字解读及与秦岭崤山和黄河中条山的关系，陕原及陕陌的由来，雁翎关与“陕”的关系等，笔者十多年前已关注这些问题，也潜心阅读相关书籍与资料，思考过很多次，也和朋友们探讨过很多次，现不揣冒昧作一分析，敬请方家指正。
一、雁翎关的图画及雁翎关名的由来雁翎关是一个古地名，还是秦岭余脉崤山上的古隘口。隶属于三门峡市陕州区菜园乡雁翎关村，是典型的先有关后有村的模板，距市区27公里。村内有古庙、古驿站、古路、古碑、古石碣等，文物遗迹众多，文化底蕴深厚。 据乾隆二年（1737年）《重修直隶陕州志》，卷首•图考•陕州八景第一景，名为“崤陵风雨”，画的即雁翎关实景图。也可以说，陕州八景之首画的是雁翎关。
展开剩余86%古时候，雁翎关叫崤陵关，文献资料查证，“雁翎关”最早出现是《大明统一志》，元史、金史无载，宋以前均称崤陵关。崤陵关到雁翎关的嬗变，或者说雁翎关名的由来一直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难题。我们和潘东生先生花费了许多心思试图解开这个难题，目前仍未有十分充足证据能给予合理的解释。但基于民族学、民俗学、方言学方面的考量，暂有两种思路，仅供参考。一是崤陵关的“崤”字，在三门峡市区及其附近，土音发为“鸟”，“崤陵”渐变“鸟翎”就有可能了；但“鸟”与“雁”差别还是蛮大的，金、元（女真、蒙古）少数民族政权，常有射雕英雄、射雁勇士坐镇地方，不知有没有可能干预地名的书写？这个未知之谜卡顿我们多年。二是潘东生先生最近讲的，他回乡实地走访，发现雁翎关隘口西南边，紧邻有三个山头，中间高一点，两边稍低，形状像大雁伸头撑翅欲飞，当地人称为大雁圪塔。雁翎关名的来历可能与此有关。此二者合并思考，倒是能够讲得通，但始于何时？出于何因？目前仍是一个谜，期待考古发现能给以启迪。
二、周召分陕的故事及周召分陕的边界
《公羊传》隐公五年（公元前718年）记载：“自陕而在东者，周公主之；自陕而西者，召公主之。”西周初，武王姬发建都西安附近的丰镐，立国的第二年，因身劳成疾离世，成王姬诵继位时尚在襁褓中，周朝根基不稳，武王嘱同胞兄弟又是太宰的周公姬旦摄政，分封在东部郑州及其以南的兄弟管叔、蔡叔散布流言说：“周公将对成王不利”，周公旦审时度势，用卓越的见识与政治智慧，团结国师尚父及重要卿士召公、毕公等，替成王管理朝政，因召公持重老成，封为成王太保。然后是“三监之乱”，周公平定后，与召公共同辅政，留下了“分陕而治”的故事，周公据雒城开疆拓土主持东方，召公依丰镐守成巩固西方。留下了“周公吐哺，天下归心。”“召公遗爱，甘棠垂政。”的美谈传颂至今。
周召分陕的“陕”，字面的意思应该有一条边线或界限，按地理概念来理解，应该以河流或者是山脉来区分，地理坐标应该很明显。西周初“陕”字出现，再往前是殷墟甲骨文有“夹方”记载。《说文解字》735页“陕”字条援引《汉书•地理志》：“陕，故虢国。弘农郡陕县。古虢国，王季之子所封也。从阜㚒声。”古虢国、弘农郡、陕县均指今三门峡市。《说文解字》731页载：“阜，大陆也。山无石者，象形。”493页载：“㚒，盗窃怀物也，从亦有所持。俗人谓蔽人俾夾是也。弘农陕字从此。”《尔雅•释地》载：“大野曰平，广平曰原，高平曰陆，大陆曰阜，大阜曰陵，大陵曰阿。”由此，“陕”当指一个地方或一广大区域，结合实际地理形势，三门峡市位于河南省西部，地处黄河中游南岸，南依秦岭及其余脉崤山，北望山西中条大山，两山夹一河，山下皆有土原，土原上部平坦，沟壑纵横其间，溪流蜿蜒，汇聚入河。远望河两岸，高大如阜。三门峡市历史沿革载：“夏属豫州，商为夹方，周封虢国称陕地，秦置陕县，汉属弘农郡，北魏置陕州，后沿袭至今。”虢国曾占据此地黄河两岸，有上阳城、下阳城遗址可证。“陕地”的由来及区域大致可以构勒描绘出来，黄河南北两岸川地，背后皆有高阜如山，土山相夹着河川；这个区域连接着我国的东西部，黄河南岸的道路西通甘肃青海新疆，东连中原可达山东江苏至大海；地理坐标的重要性就像“㚒”字的“盗窃怀物也”一样具有地域独特性，无有类似；陕州古城曾有“秦蜀咽喉”牌坊就是最好的写照。今陕西省潼关县以东，山西省中条山以南，三门峡秦岭及其余脉崤山以北、以西，东至陕州区观音堂镇附近的广大地方应该是“陕”的广义概念上的具体区域。
周召分陕的边界，唐太宗李世民的第四子李泰著有《括地志》，据民国二十五年欧阳珍《陕县志卷十九•古迹•陕原》载：“《括地志》云：‘陕原在陕县西南二十五里，分陕不因其城，乃从原为界。’”《辞源》1779页载：“陕原，地名，在河南陕县西南。又名陕陌。”（陕原即今陕州区张汴原。）1778页载：“陌，田间小道。参见‘阡陌’。”1772载：“阡陌，田界。引《史记正义》载：‘南北曰阡，东西曰陌。按谓驿塍也。’”1779页载：“陕东，地区名，泛指陕陌以东地区。”由此可知，陌有南北边界的含意。陕陌当指大概念意境下“陕”的区域的分界线。北部中条山以北西周时为晋国，与周召分陕无关。潼关以西为西周王畿，也与周召分陕无关。南部秦岭无法逾越，东部崤山只有崤陵关（今雁翎关）一条路可通东西。唐杜佑《通典》：“自漢以前，春秋时道由永宁县（今洛宁县）。”故陕陌当指崤山山脉一线，周召分陕的边界也应以崤山为界较为合理。唐玄宗李隆基《途次陕州》诗：“境出三秦外，途分二陕中。”唐章碣《焚书坑》诗：“竹帛烟销帝业虚，山河空锁祖龙居。坑灰未冷山东乱，刘项原来不读书。”张茅董达桥，据《陕州志》载：“董达桥在张茅镇之东，为五代董达建筑之石桥。其下为香油河，殊饶风景，历宋元明清，代有修筑。桥两旁有石柱二十，题词云：‘恒农郡，董达桥。东距玤，西邻焦。南排漫，北距茅。连二陕。数三崤。韩魏境，豫冀交。仙话李，相传姚。神门著，客舍标。道转峡，水如膏。藩篱固，销钥昭。”皆可作为以崤山为界的佐证。另外，即是当下社会进步情况，观音堂及其附近的老百姓谈起“陕东”常说“县东”，仍指的是崤山以东陕州区属地。
《括地志》云：“陕原为分陕之界”，地形概念上逻辑不合理，且为一家之言，孤证不立。但目前这已是本地流行的通识，笔者仅提出疑问，略作探究，望能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。
三、分陕石的时代及分陕石的立放地点
分陕石，现藏三门峡市文物陈列馆（湖滨区春秋路北，大坝火车站西），名曰“分陕石柱”，也称“周召分陕石”。高3.5米，柱状，外形不甚规则。其下有一长方形石碑，上有民国陕县教育馆馆长曲完善先生为“分陕石柱”撰写的隶书碑文。内容为：“石柱志略 /州志载，石柱在北城墙上，相传为周召分陕所立，以分别地理，唐人作铭于其上。今石犹存，铭漫漶不可复识，云云。/今年三月本馆搜集古物，移石于此，以供展览。柱高丈许，远望如古树，身有奇致，惟公分陕是否以树划界，石柱是否原竖北城墙上，或后人从他处移来，殆不可稽。特誌之，以待博古家考证焉。/民国二十二年三月 /陕县民众教育馆馆长曲完善记。”北城墙指的是陕州故城北城墙，今为陕州风景区。据《明、清陕州志、直隶陕州志集成》，万历、顺治、乾隆、光绪版本的志书，皆言“石柱”，唯民国二十五年欧阳珍版《陕县志》卷二十一金石篇载为“唐石柱铭”。内容为“裴谈撰。八分书，无姓名。《集古录目》：‘谓周召分陕所立地界。验其字，武后时所立。’今石移民众教育馆内，字剥蚀不可复识。”裴谈，唐中宗（656—710）时期御史大夫。八分书，隶书的一种。《集古录目》是北宋欧阳棐撰写的金石学著作。是熙宁二年（1069）欧阳修（1007—1072）命其子欧阳棐编录的。北宋去唐不远，按唐中宗李显与欧阳修的生活年代计算，时间相差大约350年上下，石柱上的铭文及内容应该很清晰，欧阳修著作《集古录》时有拓片，欧阳棐验其字，肯定为武则天时所立。说明碑文内容与立碑时间比较明了，民国《陕县志》称其为“唐石柱铭”是正确的。“周召分陕石”应该是唐代武则天至中宗李显时期所立。
“周召分陕石”最初立于何处，目前比较集中的意见是张汴原（陕原）上，理由是《括地志》的记载内容。至于立碑的原委，欧阳修的《集古录》散佚是一大遗憾。这是一个非常值得探讨的问题，武则天移驾东都洛阳，改唐为周，实行两京制，用“周召分陕”的高尚道德作为来当说辞，既解决了长安人多吃粮难、漕运坚辛的苦楚，又摆脱了李姓皇族的掣肘及威胁，出师有名，名正言顺。为纪念“周召分陕”之功，契合她本人的政治需要，在陕原（今张汴原）立碑弘扬周召二公的美德，顺应“敬天保民”的社会需求，这是一个一举两得的事情。所以，笔者认为立碑于张汴原，纪念性质的政治意义很有可能。
四、雁翎关、崤山及周召分陕
崤山，古时也作殽山。《辞源》508页载：“在河南洛宁县北。西北接陕县界（今陕州区），东接渑池县界。山分东西二崤，东崤长坂峻阜，车不得并行。相传周文王曾避风雨於此。西崤多石坂，险绝不异东崤，相传为夏帝桀之祖皋墓所在。”《辞海》2089页载：“亦称嵚崟山。在河南省西部。秦脉在段支脉。东北—西南走向。分东西两崤，延伸黄河、洛河间。长160千米，山势自西南向东北逐渐低缓。高峰有青岗1930米，冠云山1866米等。”崤山之“崤”，《说文解字》曰：“相杂错也。从殳从肴。胡茅切。”崤山自西向东，西部连绵，东部杂错混乱。雁翎关即在东崤、西崤之间，《水经注》：“汉建安间，曹公西征巴汉，恶南路之险，更开北道，自后行旅多从之。”汉以前，雁翎关是东西部交通的要道，也是一道南北水系的分水岭，古代可以形容为孔道为，一点也不为过。原因是自湖滨区交口乡南行，上至雁翎关村，沿途的仰韶（黄帝时期）、龙山（帝窖、颛顼、尧舜时期）、二里头（大禹）文化遗址，崤县故城、安阳故城，绣岭宫遗址，夏后皋墓等古文化遗产比比皆是。这条古路及古关的重要性不言而喻。崤山本就是黄河、洛河的分水岭，雁翎关又是崤山西部连绵山脊上唯一的可通行的隘口，狭义上讲，雁翎关是“陕”字本义的具象化写照。关址的南北两个山头夹着一条道路，生动形象地反映了古人造字的聪明智慧，是“陕”字图像的最直观表达，象形文字的最初模板或初始化图案。某种意义上讲，把“雁翎关”作为“陕关”是再也合适不过了。文旅宣传如果把“陕”字矗立在雁翎关东西两端，此处既有文物证明，也有文化弘扬的价值，更有旅游推介的必要。这也符合习近平总书记讲的“以文塑旅，以旅彰文”精神的贯彻落实。
综上所述，雁翎关与“陕”的问题，萦绕在心中多年，也受潘东生先生委托多次，今形成小文，总算有个交代。不然的话，胸中郁闷难解，朋友们探讨之功白费，潘先生嘱托放不下。“陕”之名由来已久，自“周召分陕”始，已有3000多年。“陕”之意，以前读过很多人的文章，总觉欠点意思，没有讲清楚、说明白、道透彻，故狗尾续貂，以抒己意，还望理解。细思以上四点，略有些许感悟：一是“陕”有大概念与小概念之别，有宏观认识与微观认识之差，有广义理解与狭义理解之误，当以大者为是；二是分陕石的问题，若能发现或从在籍中搜集到唐铭拓片，一切问题将迎刃而解；三是雁翎关的重要性，历史文化的方面暂且不提，旅游开发、体育应用方面建议提前规划。雁翎关与石壕古道世界文化遗产点之间，北有G310国道，南有S244省道，宫前乡蔡家湾北向走太子沟可至硖石，这样就可以形成一个闭环公路，如果能开发利用起来进步体育比赛；世界文化遗产与崤山自然风光完美结合，地域文化弘扬，农副产品附加，网络经济应用等，全方位服务，为带动地方经济发展，应该有效果可期的美好愿景。
2025年5月6日
草拟于古陕临陇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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